王默
龙门《郑长猷造像记》
如果让人们在众多的《龙门二十品》中去选帖临习的话,我想,选《始平公造像记》者有之,选《孙秋生造像记》者有之,然而选《郑长猷造像记》者,必是了了者几。这倒并不是因为《郑长猷造像记》缺少名气,主要的是在于造像记自身的原因和选择书体者的原因。
《始平公造像记》《孙秋生造像记》是属于龙门书法中的规整者一路,大小均匀,字体齐整;但《郑长猷造像记》则相反,笔画粗者很粗,细者很细;字体大则很大,小则很小,颇为参差。或者可以这样说,前两者属于龙门书法中的“成熟”者一路,而后者则显得有些“稚趣”;也因此,前者显出结体、用笔的“模式化”,而后者则更显得有些“天真”。
正是由于上述二类造像记自身特点的不同,所以对选择书体者就有一个好爱的问题。一般说来,凡“成熟”的字体,自然是经过许多人、许多时日的锤炼,因此是很有些“雅化”的,而对于那种“稚拙”的字体,往往缺少一种“和谐”“斯文”的面貌,呈现出的是一种有些“粗露”“冲撞”“突破”“夸张”的意味在,因而也有些“衣不蔽体”“张牙舞爪”的形态。
然而这里的“衣不蔽体”“张牙舞爪”并不是贬义。譬如对人,端居危坐、俨然儒者是一种气象,而率性使然、狂放不羁自然也是一种风貌,只是各自的一种心态、各自的一种取舍而已。当然,在中国儒家一统天下的文化背景里,自然前者是倍受欢迎,所爱者众;对于后者,则非知音者不能理解,自然是和者寡焉!
不过,这在中国传统儒家一统天下的文化背景里是那样的。当西方的现代思潮一次一次地冲击,当人性一次一次地解放,当艺术的性灵一次一次地寻找回归之后,那种人的最初的、原始的、率性的东西便得到张扬。在书法界,如果说南帖唐楷代表着一种较为正统的儒化色彩的话,那么魏碑则正是应合了人们所寻求的那种最为原初的艺术性灵。
然而,当整个书法界刮起北碑狂放之风的时候,其实我们不难发现在许多学碑者身上,还留存着颇为浓厚的南帖唐楷色彩,其最为显著的例证,便是他们在选帖上依然选的是那些较为规整的、纯熟的魏碑书作,比如《张猛龙》《崔敬邕》《始平公》《孙秋生》之类,从种意义上来讲,那只不过是用“方笔”或“方中有圆”的笔法去写南帖唐楷罢了。
当然,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。其实,也有一些人对《二爨》这类较为朴拙的书体去厚爱,这是一些真正的好爱北碑书者。而《郑长猷造像记》正如《二爨》一样,它们在龙门造像记中,是属于那种非常朴拙一路的。因而,也是被人们常常忽视而弃之不顾的。
因此,选择《郑长猷造像记》去临习,那是需要一点童心的。倘没有童心,没有那种如儿童般纯真的惠心,就最好莫要去选学此造像记,否则,将因选帖不当而走向误途。
|